2009年2月27日星期五

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

影片评价:

  影片上映以来一鸣惊人,备受好评。在烂番茄影评网,它取得了92%的好评度;在Metacritic网站收录的超过100篇的主流媒体影评中,它获得了85的高分。
  托德·麦卡锡(Todd McCarthy),《综艺》的影评人,称赞西蒙·比弗伊的剧本“精细复杂,构造聪明而巧妙”,本片的摄影“深入人心”,剪辑“扣人心弦”,最后麦卡锡总结道,“它是一部巧妙的剧情片,也是得以一窥一个越来越聚焦于世界闪光灯下国家的机会;《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充满生机,虽然是由外来人士制作,但他们很显然已与这个地方心心相印。”而别的全国性大媒体也纷纷给出极高赞誉:“扣人心弦,让人激动,同时既令人心碎又使人振奋”、“娱乐性极佳,活力四射,也许是我能承认的最娱乐的杰作之一”、“我对这部电影不仅仅是钦慕与赞美,而是狂热的爱”……
  在第11届英国独立电影奖上,《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有前途新人在内的三项大奖。
  一、西方、印度、中国
  有时候,写一篇国外电影的影评于我个人是件会有些犹豫的事,因为人类的感情虽然共通,但另一个社会的文化毕竟不是我们所熟知的,我相信我们一些电影专业人士对很多西方电影的理解,恐怕还不如西方的很多普通民众,因为那是人家自小浸淫于其中的,比如说《布什传》,我们的专家再钻研,恐怕也不如一个美国老百姓感受更深。就好像《英雄》(电影版、美剧版)《十面埋伏》的色彩和东方元素能唬住不少老外名家,但片中人物的满口胡说八道却瞒不了我们没有多少文化的老百姓一样。对异文化的误读有多大,看看美国教授写的金庸小说的书评就知道了。
  但《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却很有意思,第一,它由一个英国导演拍摄一个完全印度的电影,而在文化表现上极自然,绝无生硬之感。第二,它由中国影迷看来,又如此感同身受,毫无隔阂。
  第一个问题,电影结束之后有段和电影无关的歌舞表演,由片中的男女主角领头,一下子脱离了全片的写实氛围,让人想起印度风靡世界的代表片种歌舞片,让我猜想丹尼·保尔有可能是印度歌舞片的影迷,就像昆汀是武士和功夫片的影迷一样。现代东方文化在西方很吃香,佛教的发源地印度更是有不少拥趸,比如赫赫有名的涅盘乐队,比如理查德·阿滕伯勒会拍摄 《甘地传》 ,比如大科幻家凡尔纳从小就向往印度,他的《海底两万里》的尼摩船长就设计成印度人。
  第二个问题更好解释。今年我看诗人西川的书《流荡与闲谈——一个中国人的印度之行》,有句很传神的话,“印度是一个把所有社会问题用放大镜放大的中国,所以要了解中国,去了解印度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大意)所以我们看《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有很多情节是我们非常熟悉的,比如诱骗儿童,训练并将其致残成乞讨工具的丐帮集团。方兴未艾的“谁想成为百万富翁”之类的综艺节目(顺说一句,你看许冠文70年代的喜剧,里面已经有对这类节目的讽刺,而我们不过晚了三十年而已)。虽然号称“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但仍然腐败横行阶级分立的社会现实,还有经济腾飞,宗教冲突等等。
  所以看片的过程中,我时常误以为自己在看一部中国电影。通过讲故事来引出一个人的大起大落的一生的叙事方式,如《南海十三郎》;从质朴的乡村文化到经济腾飞的现代社会的巨变,如《恋恋风尘》、《风柜来的人》(兄弟俩在未建成的高楼上往下看的场面,像极了《风柜来的人》里几个少年被骗去楼上看电影的场面);人的一生带出整个历史的变迁,动荡,则如《悲情城市》。
  诚如西川所说,印度是中国的一面镜子。因此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愤青们常挂在嘴边的,“每个中国人都应该来看”的一部电影。感谢丹尼·保尔,他以一个局外人不带偏见和局限地拍摄了一部东方电影,而能令另一个国家的东方观众为之感动,受益。
  二、丹尼·保尔之涅盘
  我以为这是丹尼·保尔最好的作品。
  它不像《猜火车》般只是迷恋于电影技巧的炫目,影像感的新奇和敏锐,也不是像《28天》系列般,在一个架空的世界里,极尽黑暗残酷的挑战人性与道德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些作品也是很好的作品,但仍然还只是小格局里的好作品,只见到作者的才气,锋利,但还看不到作者的胸襟,情怀。
  而《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是丹尼·保尔首度具有大气平和气度的电影。这部电影有着好莱坞式的流畅的叙事,悬念从生,惊心动魄的讲故事的方法,有美国式故事的浪漫和光明,童话气质,有史诗片式的大格局,有欧洲电影的人文关怀,有丹尼·保尔式的在影像和思想方面的锋锐和透彻。
  从这一点来说,《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也是丹尼保尔与编剧赛门·波弗伊的一次完美合作,后者填补了前者一贯在故事性,人物塑造方面的不足。赛门·波弗伊是《光绪六壮士》的编剧,对弱势人群的关怀在他的作品中一脉相承。
  以《猜火车》成名的丹尼·保尔,在本片中完成了他在电影事业上的一个飞跃,在我看来不亚于拍《群尸玩过界》起家的彼得·杰克逊,忽然拍出了《指环王》。犹如印度宗教中的比拟,这是丹尼·保尔的涅盘之作。
  三、三个火枪手
  电影开始的叙事方法让我想起《公民凯恩》 ,以不断的讲叙和回忆勾勒出一个人物的全部内容。虽然后来的结构并没有想象中复杂,而更接近于《香水》等片,为好莱坞电影所经常采用。但电影故事大气恢宏,细节感人至深,构成了这样一部佳作。
  贯穿影片始终的大仲马小说《三个火枪手》,是非常传神的设定,也为这部底色颇为残酷的电影赋予了传奇的气质。
  最感动的是“三个火枪手”被乞丐集团诱骗,杰玛和哥哥舍利姆逃出,而另一个孩子却被毒瞎了眼睛成为乞讨工具,后来杰玛回到孟买,在街头找到这个伙伴,给了盲眼的他一百美元,当这个孩子确定这是一百美元后,很高兴地抚摸杰玛的脸,说:“杰玛,看来你现在是大人物了,我为你高兴。你很幸运逃了出来,而我比较倒霉。”这个孩子的善良和达观让人动容,也让我暗暗希望,那些还在粉饰现实的管理者,以及有力量能够改变社会现实的大人物,能够来看看这部电影。能够有所触动。
  三个火枪手中的另一位,杰玛的哥哥舍利姆,同样塑造的非常成功,他与杰玛的性格完全相反,他没有任何道德约束,没有不现实的浪漫气质,他相信适者生存,行事果绝。他有救杰玛的勇气,有杀死黑帮头目的果断,也有出卖拉提卡换取富贵的贪婪和残忍,但在最后一刻,却被杰玛的执着所打动,救出了拉提卡,将自己埋在毕生追求的金钱中,与首领火拼,从容赴死。其实这个人物最接近大仲马笔下的三个火枪手的共同性格,即对俗世的声名财富有着热烈的追求,但又将友情置于自己最为看重的名利之上。
  四、黑暗童话
  片中的人物很多相当深刻,具有深意,如“谁想成为百万富翁”的主持人,代表的是现代社会的典型形象,光鲜满
贾马尔参加贫民富翁游戏现场
目,而丑陋委琐的灵魂就包藏在这光鲜的外表之下,他可以利用一切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包括随时分泌的善意和温情——这些于他都是商品和工具。当他的谎言被戳穿时,当着观众的面他不会流露出内心的恼羞成怒,而是热情满满的对杰玛祝贺,但随之即向警察诬告,逮捕了杰玛。主持人以一个假的答案诱骗杰玛上当那一幕很是传神——的确,一个在社会上浸淫多年的老油条可以用他的年龄积累的力量(尽管这力量绝不来源于他自身),轻易的毁掉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的纯真(想想《女人香》里的校长,《坏孩子的天空》里的老拳击手吧),而早早见识过世界与人性的残酷的杰玛识破了他,选择了正确的答案,这其实是一个很浪漫的细节——虽然近乎童话。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所以动人,在于它既拍出了真正的黑暗与残酷,而又在这样的残酷中未曾放弃其理想与纯真。电影的很多段落颇似童话,但又将这童话很残酷的毁灭掉。片中未放弃的理想的寄托,是主人公杰玛。他未像哥哥舍利姆那样用自己的力量和野心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只是从不放弃。为了一个偶像的签名可以跳进粪坑,他不放弃伙伴,在逃出生天之后仍回到火坑寻找被困于黑帮的伙伴,他爱一个人,不论时间和环境怎样改变,仍像阿甘一样的绝无改变。他没有任何的豪言壮举,惊世骇俗的举动,他只是一直,不抛弃,不放弃。这个人物让庸庸碌碌的我们为之惭愧,警醒。
  杰玛在最终赢得千万奖金之后,呆坐在墙角,此刻改变他的并不是贫民窟到百万富翁的巨变,而是靠自己的努力而与朋友和爱人的重逢。拉提卡与杰玛在历经各自的坎坷之后终于拥抱在了一起,拉提卡的脸上是逃亡换来的刀疤,它提醒每个观者,这个世界固然残酷的超出每个人曾经的想象,但仍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去坚持,追寻。
  我很喜欢杰玛赢得大奖之后,全印度的观众为之庆祝欢腾的场面,杰玛赢得的是金钱吗?并不完全是。那些观众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在这样一个黑暗不公的社会里,杰玛是一个童话,是他们一个梦想的寄托罢了。
  而我们的感动也无非如此。
  五、穷小子暴富只是一个“印度梦”
  《印度斯坦时报》的一篇文章称,在给新德里的贫民窟儿童放映《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时,那里的儿童表现出了极大兴趣,并表示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希望。“我们也受到警察的‘骚扰’,有些孩子学坏了,走上了犯罪道路,也有黑社会威胁我们,让我们帮助物色发展目标,影片同我们的生活简直一模一样”,孩子们表示。10岁的苏迪普看完影片后说:“真是太棒了!(影片)说明如果我们也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我们有一天也可能成为百万富翁。”苏迪普平时的“工作”是给婚礼游行队伍举灯。“是的,是的,我们也行!即使成不了千万富翁,总能当个‘十万富翁’吧。”(注:印地语中有一个专门描述“十万”的单位)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故事交代的一个重要手段是一个叫做“谁想成为百万富翁”的电视节目,而在现实中也真的有这样一档节目。这个源于英国的电视现场秀的印度版从2000年开始播出,当时的主持人是印度著名影星阿米塔布·巴禅。从2005年起,该节目的最高奖金从1000万卢比提高到2000万卢比,主持人也换成了新一代宝莱坞明星沙鲁克·汗。因此可以说电影中的情节与现实完全吻合,也是吸引印度观众心理认同的一个重要方面。 说到印度的电视现场秀节目,近年来可谓如雨后春笋,如火如荼。除了印度版的“谁想成为百万富翁”,“美国偶像”也有一款印度版的“印度偶像”,再加上印度本土的音乐选秀“萨莱噶马帕”(都来米发索)以及各地方电视台的类似节目,一共不下几十种。从记者身边的朋友对这类选秀节目的热衷程度可以看出,现场秀在印度具有强大的观众和市场基础。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还未见到像影片《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那样出现一个穷小子一路过关斩将赢得千万元大奖的故事。从近9年来的电视选秀获奖情况来看,赢得千万大奖的一共只有三四个人,他们都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家庭背景属中产阶级以上。例如2000年千万大奖的获得者哈·纳瓦特是孟买一名警察局长之子,在普内市的一所大学读书,2005年拿到1000万卢比奖金的布拉杰什·杜贝则是一名工程师。 不说别的,单是《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里的贾马尔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这一点就值得怀疑。熟悉印度的人都知道,语言、尤其是英语几乎是衡量一个人社会身份和地位的标志。印度社会的下层几乎不讲英语,因为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本民族语言为媒介的。贾马尔以一个贫民窟的穷小子出身,尽管天性聪颖,但想要在现实生活中获得那样一口流利的英语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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